SUPEI

什么都吃,什么都写,以及别催我

【添望】倦

  “他问自己,以后还要等多久呢。”


  *🔪  1k+


  入眼是一片白茫茫的空白,却并不是现实中被强光照射的感觉。


  身体的本能远快过大脑发出的指令,盛望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了眼睛,明明意识还在表面虚浮,双腿却已经踩到了坚实的大地上。脚下的方块像河流一般向前延伸,再往前走却像待加载中的游戏,拼图般展现出少许瑕疵来。


  是梦么。盛望茫然地想。


  可是他已经好久没有做梦了,或者说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梦,他甚至已经分不清了。


  说梦太清晰,说现实又太憔悴。耳边是一片喧嚣的蝉鸣,连日暮的阳光照在后颈的刺痛感都不值得一提。


  他能从手指间的缝隙看到了梧桐树青绿的叶子,能看到不规则的树缝边缘投落下来星星点点的斑影,甚至能闻到空气中不明显的油漆味,很让人不好受,好像身上也沾了那种特殊的味道似的。


  他好像置身于一条很热闹的小巷里,孩子们做着幼稚的游戏,老人坐在小马扎上说着家长里短。


  有熟悉而令人愉悦的饭菜香从各家各户的老式烟囱飘过,有带着糯糯的南方口音的年轻母亲乐呵呵地叫着贪玩的游子回家吃饭。

  

  应该是在夏天。只能是在夏天。


  只有在夏天,寒刀往身上捅的滋味最狠,那是穿着最单薄的白衬衫都能冷汗涔涔的感觉,像最便宜劣质的雪糕黏着湿热的手心。


  眼前有一小撮梧桐絮飘过面前,盛望想伸手抓住,却只能看着它飘飘然地从手中脱离,一点点地化入天色当中。


  到底是哪里错了,就连时间作息都这么惑乱。他问自己。


  盛望看到了丁老头,看到他仍然穿着那双破烂的老北京布鞋,骂骂咧咧地跨出门槛寻找上树偷鸟的皮娃娃。他想喊他一声,却张不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头子跚蹒着步子越走越远,最后“砰”地一声关上院门,像把所有黑暗都隔绝在外似的。


  他看到了每次见他都会叮嘱他多吃点的邻居奶奶,手上终有忙不完的针线活。有时候是小女孩很喜欢的布娃娃,有时候是自己的衣服。


  白中带黑的头发被微风卷过脸颊,她冲着盛望和蔼地笑。


  盛望看着她脸上的痣,下意识地想弯着眼睛冲她笑一下,却没能做到。


  他看着奶奶站起身拍了拍凳子上的灰,上面本身一团浮尘,被空气争先恐后地流通后却什么都没有。


  像春天诞生的萌芽,崭新的破土而出,老旧的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是早该这样的,还是早就习惯的。连他自己都在这两个答案徘徊,一会团团转选择这个,一会又踌躇着选择那个。像高中时写试卷的时候写到犹豫的选择题,他咬着笔头发愁,但不会停留太久。一旁总是会有人拍拍他的后脑勺,告诉他解题过程。


  连气味都被占据的感觉让他心安,像雏鸟缩进温暖的巢穴,落地点是棉花,而他后面总是会有撑腰的人。


  可是江添走了,像完美的故事书没有了最后一次结局,乱叫的小鸟玩具少了最后一个重要零件。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告诉自己没事,他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他可以完全当江添不存在。


  结果只是一个梦,江添甚至都没有出现。而那些熟悉的人或事,却早已把他的“没事”打破。


  没事不是永远的没事。


所有的谎话都不需要衬托,都能圆成一个漂亮虚假的洞,他躲在里面便以为想念无声。似乎每个人都觉得他的沉默寡言都只是少年成长的边角料,每个人都会安慰他,哎呀没事,等以后就好了。


  盛望是一个烂掉的闹钟,他甚至都不是自己。


  他的脚固定在橱窗上,声音滴答滴答地流逝,没有任何声响地转动。看着流畅,路过的人都会夸赞这个闹钟显示时间真的非常准确,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他是空心的,性格动作都像是在东施效颦。


  他站在原地,看好多户人家关上了灯,看晚归的人用钥匙撬开了紧闭的门。他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单肩背着书包,不紧不慢地向着这边走来。


  盛望想问江添到底去哪了,想问他为什么不要自己。他不顾身上的荆棘,在那一刻只是想讨要一个答案,他想告诉好多人,他冲动的少年期并不是一笔略过,他也是有人陪的。


  可是他说不出口。他装得圆满,像做完手术后“咕咕”叫的肚子,连肠子都能自动归位。他也能把自己的回忆放在一个角落,他让灰尘绕道,却不让想念落脚。


  于是他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让自己在梦境里放肆。

 

  在那个夏末的最后一点温差里,在一个虚幻的梦里,他抱住了江添,像抱住了一个久别重逢的人。


  他听到江添喊他望仔,他感受到了江添身上炙热的温度,闻到了雨水混杂着泥土的气息。


  盛望呜咽着喊他:“哥。”


  于是梦就该醒过,所有润物细无声。


评论(5)

热度(156)

  1. 共1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